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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靈也被水花拍懵了,“咚”一下跪坐到地上,卻比別人反應的要快些。

爬起來將管事姑姑扶起來,焦急道:“水裏還有人,怎麽辦。”

哪裏還有人管水裏的,先扶著貴人回屋再說。貴人走了,自然有侍衛跳下去救人。

真的不管嗎?前世這一塌,可是死了不少人。她看著荷花池裏掙紮的人,不知哪裏升出的勇氣,搶過小太監們手上給貴人遮陽的傘。一把把撐開,都給扔到了水裏,傘是特制的,放到水裏也能飄起來。

眼看著許多人有抓住傘的,也有抓住垮掉的舞臺分離出的木頭的,這才匆匆拎了幾乎全濕的裙子往屋裏跑。

這是淑妃娘娘的宮內,對他們康正宮來的人自然十分親熱。不多時,就有小宮女給她換上了幹凈衣裳,還拿了毛巾讓她擦頭發。

“其他人呢。”

看著和自己一塊絞頭發的小宮女問道。

“管事姑姑在前頭安排事兒,玉字頭的三位姐姐在伺候殿下沐浴。其他人要麽和我們一樣,要麽回宮去取幹凈衣服喊人過來伺候了。”

真沒想到,同樣是小丫頭,比自己院子裏的那兩個竟是伶俐多了。

淋濕了的人自然不方便近前伺候,可是,桃之呢。明明看到快出宮時,她加塞進來,也跟在前頭伺候的。

小丫頭似乎從她的臉色中發現了什麽,身子有些怯怯的往後縮了縮。

“你知道桃之去哪兒了。”

丁靈本能的覺出不對頭,眼睛一瞪,逼向這個小丫頭。

“沒有沒有,我不知道。”

小丫頭拼命擺手,可指尖始終往一個方向指去。

那是……

貴妃沐浴的房間,她前世去獻殷勤的房間。

她好像忽略了什麽東西。

電光火石之間,她忽然明白,這根本就是一個局。是誰,是誰?

皇後、貴妃還是淑妃。不可能是淑妃,她不可能算計自己的親生兒子,拿他的臉面去踐踏。

皇後還是貴妃,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?為了踩一個沒有任何勢力的皇子,還要得罪淑妃,何苦?

不不,不能這麽看,要看最後的結果。

貴妃被自己害死了,那麽是皇後?

原本已經站起來逼問桃之下落的丁靈,重重落回去,一臉駭然。

不能再想下去,她要去……

她能做什麽?阻止桃之,不,她左右不了桃之的選擇。她什麽也做不了,只能靜靜看著事情發生。

至少,她要呆在殿下的身邊。她剛站起來,就有小宮女過來傳話,殿下要見她。

“給丁姑娘也倒一碗安神茶。”

四皇子手一指,管事姑姑便說道。

捧著小宮女端給她的安神茶,慌張的謝恩。

“聽說你扔了傘去救落在水裏的人,那種時候倒鎮定,也有急智。怎麽喝碗安神茶,倒慌成這樣。”

淑妃娘娘笑呵呵的,還有閑心打趣她,似乎並沒受什麽影響。

“我,我……”

丁靈大急,剛才想的事太多,這會兒一下子卡了殼,真不知道說什麽好。四皇子無奈的一敲桌面,“喝你的茶,沒人讓你說話。”

哦,丁靈捧著安神茶真的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了個幹凈。喝完了,粉紅小舌還伸出半截舔了舔唇角,越發顯得唇色水潤飽滿,嬌艷欲滴。

右側的屏風後傳來動靜,淑妃微微一笑,“貴妃娘娘也沐浴好了。”

其實眾人都奇怪呢,在別人宮裏沐浴,不比自己宮中,怎麽會花這麽長時間呢。

屏風被推開,淑妃迎上去,“怪我怪我,這回出了個餿主意。把宮中主位一次得罪了個幹凈,皇後娘娘約摸著回去算帳了,你可別跟著起哄架秧子。我的家底薄,可經不得罰。”

惱火肯定是有些的,但誰也不會因為這個就歸罪到淑妃身上。還得寬慰她,讓她別放在心上。

“關你何事,你不過是出個主意讓我們多個樂呵的玩意,都是內庫那幫孫子,為了摳銀子,真是什麽都敢幹。給你搭戲臺也敢敷衍成這般,真該好好管管了。”

皇後現在管著後宮和內庫呢,她當然要使勁上眼藥。淑妃早習慣了,連連點頭,表示她一定會跟皇上哭訴她的遭遇。

“這丫頭服侍的不錯,人,我就帶走了,改天再給我們四殿下送幾個更好的。”

跟前世也不一樣,沒有刻意侮辱四皇子,只是簡簡單單開口要了桃之。

可就算這樣,四皇子也覺得丟了臉,自己的人竟跑去服侍貴妃,這算什麽。

桃之死死低著頭,盯著自己的腳尖,不敢看他們。

一時竟無人開口說話,冷了場。倒是貴妃轉了一圈,眼睛落在丁靈的發髻上。

嘖嘖兩聲,“我說淑妃,你別盡操心自個玩樂,還是要抽出空來管管你兒子宮裏的庶務。瞧這丫頭,一看也是個有體面的,頭上的簪子都沒能配個全套,這叫什麽事啊。

說完帶著身後眾人揚長而去,留下氣的發抖的淑妃,和臉色陰沈的可怕的四皇子。

丁靈腳步匆匆,大家走的太快了,她有些趕不上。

貴妃的嘴還是這麽臭,明明這一回應該不一樣了,可怎麽還是她丟了殿下的臉。

明知道在宮裏一點都不能馬虎,她卻仗著重來一回的優勢,以為自己什麽都知道。

結果,結果就是,又栽到坑裏了。

越想越委屈,悶著頭一個勁往前沖,淚珠子迎著風都灌到她脖子裏去了也不自知。

“痛……”

一頭撞到了墻上,然後是下巴被人捏住。好痛,痛的她臉都皺到了一起。

一擡頭,身邊早就沒人了,只剩下四皇子站在自己的寢宮門口。而她也不是撞到了墻上,而是撞到了他的身上。

“你是不是打算跟我進屋。”

明明是在生氣的,結果看到她什麽也沒聽見,一直悶頭跟著自己,樣子太過好笑,還沒氣完,又給樂笑了。

“我讓殿下丟臉了。”

丁靈點點頭,又趕緊搖搖頭,她很生氣,但不是氣別人,是氣自己。

“唉,本來該生氣的人是我,倒讓你給搶先了。”

四皇子一低頭,輕輕在她嘟著的粉唇上落下一個吻。

氣她幹什麽呀,吃個蓮子都要靠舅舅去偷(真的不是因為舅舅自己想偷嗎)的人家,怎麽可能指望他們有能力置辦這些。

☆、逗樂

這個吻淺嘗輒止,並沒有深入,卻仍讓她身子抖了抖,眼睛瞪的大大的,竟有些呆住了。

就那麽直直的看著他,有驚訝,有不解,還有此許困惑。四皇子看她清澈的眼眸裏透出來的亮光,忍不住又用手指刮過她嬌嫩如花瓣的臉龐。

“要進來嗎。”

指了指自己身後的寢宮,四皇子挑了挑眉,唇角溢出一絲壞笑。

果然成功的嚇到她了,先是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小步,然後又將手背後身後,尷尬的一笑,“殿下,那個……殿個,我,我……”

“怎麽,白天不可以按摩嗎?”

原來是說按摩啊,她偷偷籲了口氣,仰起小臉笑道:“當然可以,我去凈手。”

“你剛才以為是什麽?”

啊,是,是什麽。

丁靈口吃一樣,半天憋不出一個字,偏他表情還挺嚴肅,這可怎麽是好。她暗暗叫苦,恨不得把剛才的話吞回去才好。

“行了,你去吧,不用過來了,還是晚上再來。”

四皇子早就在上頭看她一臉糾結看的樂了,怕自己繃不住要笑場,趕緊讓她下去。

管事姑姑身後跟著禦醫,是給四皇子請脈的。

丁靈回屋剛坐下,就有人送了三個大小相同的匣子過來。說是四皇子叫賞的,打開一看,竟是三套頭面。

一套珍珠,一套金鑲多色碧璽石,一套羊脂玉的。一套頭面有二十多支,主簪,分心,挑心和旁邊點綴的小簪,一應俱全。

珍珠顆顆圓潤,還泛著寶光,最難得的是幾乎一般大小,齊齊整整。碧璽石的顏色和光澤也極好,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,只知道自己戴出去,回頭率肯定極高。

最後一套羊脂玉可能是最為貴重的,入手微涼卻有水一般的質地。拿到眼前也看不到一絲雜色,這東西也就是在皇家了,放在外頭一般人家,恐怕是要傳承幾代的寶貝。

按她現在的年紀還用不上全套的頭面,能插戴上五六支,已是極限。這些東西小丫頭看著眼睛都快盯紅了,饞的不行。她卻只覺得燙手,這賞賜也太重了。

到了晚上照例給四皇子按摩的時間,丁靈想了半天,終於開了口,先是謝恩,再表示無功不受祿,她受之有愧。

“你不喜歡?”

“不是,是太……”

“青姑姑,首飾是誰挑的,抽二十下,以儆效尤。”

“等等,我喜歡,喜歡。”

天吶,她怎麽忘了殿下的壞脾氣。她要是不接,今天這個挑首飾的人絕對難逃懲戒。

“行了,沒你的事了,下去吧。”

四皇子對應聲而來的青姑姑揮了一下手,原本的好心情,卻是破壞殆盡。

他只想看她高高興興來謝恩,他送的,她就配的起,不就是幾套首飾嗎,他身邊的人難道還值不得戴點好東西。

對他都沒這樣呢,結果一點東西倒叫她誠惶誠恐了,真是沒勁透了。

他不喜歡桃之,尤其不喜歡她的心機和算計,才會毫不在乎的在她犯了口舌之罪後,一次性讓她記足這個教訓。

但不代表,他願意看到有人背叛他去投靠其他人。哪怕這個人,他並不看重,也不行。

還以為可以靠她這點樂子轉轉心情了,結果她還這般不識趣。不說馬上插戴上給自己看,還要玩什麽推辭的把戲。

什麽功什麽祿,他喜歡就是功。四皇子的心情更差了,一團郁氣堵在胸口排遣不出,愈加煩燥起來。

丁靈的手指輕觸在他額頭,慢慢按下,清楚的感受到他太陽穴兩端突突跳的厲害。

四皇子發怒前的征兆,沒人比她更熟悉。憋了一天的火氣,難道真的要發在她身上。欲哭無淚啊,都是桃之害的。

今天難道是她命中註定要倒黴的一天?

四皇子對她充其量只是有些好感,若真的發火,她這小身板可擋不住。快想想,怎麽能讓他消消氣。

“二殿下要出宮建府了吧,可是內庫的人連搭個戲臺都搭不好,可別把王府的給建塌了。”

想像一下二皇子高高興興出宮,結果一到王府門口,“duang,duang”王府整個塌掉了,那該是什麽表情啊,真是什麽仇都報了。

想到這兒,她已經忍不住要笑了出來。腦袋裏全是塌成篩子的王府,殘垣斷壁好不淒涼。

她腦補的太過愉快,完全沒看到四皇子臉上先是一驚然後若有深意的眼神。是不是身邊的每個人都不能小瞧,天真無邪的外表下,都是重重算計的得失。

“是不是光想想就覺得過癮。”

開心了,就不會挨揍吧。丁靈仰起臉,努力笑給他看。笑容是會傳染的,在家裏屢試不爽,在這這裏……

失效了嗎?

“只是想想?”

四皇子失笑,原來她竟是讓自己想想而已。

不然呢?

還能真的去弄塌二皇子的王府啊,那是會死人的。丁靈臉色一變,自己不會無意中做了什麽壞事吧。他可是皇子,想做什麽就真的能做什麽的人吶。

“殿下,那個……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是不是。”

丁靈使勁咽了咽口水,覺得自己真是瘋了,以為誰都能開玩笑的,皇子就不行啊。因為他們有玩笑成真的能力,這技能實在太恐怖了。

“嗯,怎樣。”

四皇子漫不經心的享受著她的按摩,聽她小心翼翼的揣摩試探,一步還沒走出去,又先縮回去半步,真是個膽小如鼠。

問我怎樣,我是在提醒您啊殿下。丁靈幾乎要淚流滿面,殿下說話的藝術太高端,她要怎麽接,救命啊。

看她糾結成一團的小臉,愁苦的表情應當不是裝的。她不會真的以為自己要去弄塌二皇兄的王府吧,真是……到底是太傻還是太笨啊。

不過,被她這麽一鬧,胸口的郁氣好像散了。頭也不疼了,太陽穴也不跳了。她知道自己在生悶氣,所以,是在逗自己開心嗎?

殿下,您終於接收到了對的信號,真不容易啊。還不知道殿下接收到了她的好意,丁靈正在努力挽回自己的無心之失。

註定是挽回不了了,因為殿下他,睡著了。

“聽說淑妃娘娘在皇上跟前告了一狀,說內庫這般敷衍,害她丟了大臉。”

“皇上斥責了皇後,皇後娘娘還親自給淑妃娘娘道歉了。”

“嘖嘖,這面子可真大啊。”

大家都在議論這件事,人人都覺得淑妃發了威,皇後娘娘吃了癟。

只有貴妃宮裏,貴妃娘娘火氣大到連掌了幾個近身伺候的宮人的嘴。原因只有一個,皇後光棍的承認內庫需要整肅,二皇子出宮建府是大事,馬虎不得。

還是等內庫整肅一清,再去給二皇子辦差為好。畢竟,戲臺塌了充其量只是死幾個戲子,要是王府出了什麽事,那可怎生是好。就算只是有不周全的地方,也是不美。

皇後娘娘添為後宮之主,是所有皇子的嫡母,可不敢將皇子們置於險地。

皇上十分欣慰,覺得皇後知錯能改善莫大焉。如此處置,正合朕意。

於是,摩拳擦掌準備出宮建立人脈的二皇子抓了瞎。

貴妃娘娘覺得自己被擺了一道,吃了大虧。甚至懷疑皇後是故意讓人建了個會塌的戲臺,等著今天的戲碼好唱戲。

還有淑妃,多大一點事,還真的往皇上跟前告。

完全沒想到,自己被淑妃和皇後聯起手來擺了一道。若她知道是為了個會按摩的宮人耽誤了自己兒子的大事,估計桃之當晚就要沒命。

因為沒想到,所以桃之還在她身邊伺候著。貴妃的皮膚果然如少女般滑嫩,不,應該說,少女都少有她這般好的皮膚。

桃之喜孜孜抹著護手的香脂,這種好東西,她以前只在青姑姑那邊看過一眼,連聞都沒她的份。現在成了她份例裏的,每個月都有。

金陵出的玫瑰香脂,抹到手上能滑出一顆顆水滴,瞬間又吸收到皮膚裏。不油不膩,象是人的第二層皮膚,滑的沒邊了。

香味清雅悠長,抹一回,一整天都帶著香氣,走到哪兒都是香風陣陣,實在是讓人心情愉悅的神物。

貴妃宮裏真是樣樣都好,桃之滿意極了。若是能……

想到皇上英武不凡的身姿,她的心兒都開始發燙了。又潮又熱,只盼著,自己也能有機會伺候一回。

“她還有臉回來。”

“人家是奉貴妃之命回來收拾自己的東西的,有什麽不敢。”

丁靈沒出去湊這個熱鬧,只是聽說她被玉環堵在屋裏,狠狠羞辱了一頓。走的時候,可以說是落荒而逃。

下個月,丁靈的份例裏就多了一盒擦手的玫瑰香脂。送東西的宮人說了,貴妃宮為自己宮裏按摩的宮人要了香脂,皇後娘娘想到康正宮裏也有一個按摩的丁姑娘,就加了一份撥過來。

皇後娘娘自然管不了這麽小的事情,但功勞肯定是要說到娘娘身上的,丁靈明白,趕緊謝恩收下。

☆、偷桃

打開香脂的蓋子,丁靈聞了聞,只覺得渾身汗毛都要豎了起來。這種香脂是貴妃娘娘最愛用的,前一世,便是吩咐她在按摩之前要用這個香脂抹手。

她就是將毒液下到香脂裏,再細細抹到手上的,經年累月一天一天,看著貴妃衰弱,吐血到最後毒發身亡。

想到這兒,手裏的香脂被她一下扔到了地上。“咚”一下,蹦到了屋外。小丫頭撿起來還給她,丁靈卻搖頭,“你倆若是喜歡便分了吧。”

反正四皇子也不喜歡別人在手上塗香脂,更何況,這味道讓她脊背發涼。連邊都不願意再沾,更遑論去用了。

“百花玉露油。”

握著這支大肚細長脖的白瓷瓶,丁靈眼睛眨啊眨啊,一臉迷茫加不解,四皇子怎麽又賞東西給她。

但她已經知道殿下的脾氣,賞你的若是不要,便是不大敬,半點不敢再說推辭的話了。

這丫頭為了怕他生氣,連內庫特意撥給她的玫瑰香脂都送了人。他若沒點好東西賞下去,豈不是欺負人。

“一些無聊的人鼓搗出來的,什麽百花香草,又是蒸又是榨,幾十擔只榨出這麽一支精華,純粹是為了多騙些銀子。反正人家也送來了,白擱著也擱著了,你就拿去抹吧。”

四皇子的臉上有可疑的紅暈,但只那麽一閃而過,讓丁靈都懷疑自己看錯了。

這是宮中嬪妃的份例裏才有的東西,用來抹臉,平滑皺紋,美白護膚。聽說因為用工太過考究工序又覆雜,產量不大,只夠供應皇宮的。若是不小心流出去一瓶,能炒到數百兩銀子的高價。

要是自己換了銀子送回家,四皇子會……

算了,丁靈不敢想像,估計會氣瘋了吧。

“你在想什麽?”

看她握著瓷瓶若有所思,眼珠子不時飛轉,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,微瞇了瞇雙眼,沈聲道。

“殿下大恩,小女子無以為報,只能肝腦塗地,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。”

她說的極溜,幾乎都不帶停頓的。

四皇子卻知道她說的不是實話,這個丫頭有個習慣,恐怕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。

如果是實話,她反而會停頓一下,想一想再說。而且說話時,眼神會配合著一起轉啊轉啊,營造出一種聲情並茂的效果。這話說的太快太溜,而且眼神呆板,一看就不是真的。

“你不會是想賣了換銀子吧。”

四皇子只是開了個玩笑,因為這應該是最不可能的事。結果看到她身子一抖,眼裏驚訝的光一閃而逝,順勢低下了頭。

緊跟著訕笑道:“這可是殿下賞的,我睡覺都要抱著,怎麽舍得換銀子。”

若不是他一直盯著她,恐怕根本不會註意到她眼裏的那一絲驚訝。

她竟然……

天吶,她到底是有多窮啊!

四皇子幾乎要捂住臉呻/吟了,片刻之後,又覺得心疼,這麽大點小人兒,是吃了多少苦呢。

總算是來到他跟前了,還不趕緊學聰明點抱住我的大腿,我就保你一世安好。再也不會讓你受窮,更不會讓你受苦。

四皇子眼睛亮晶晶的,一直含著笑看著她。丁靈知道殿下肯定又想到什麽高興的事了,他想到什麽從來都不喜歡跟人說,就象他生氣也不會跟人說一樣。

但她都知道,他生氣時太陽穴會跳,他高興時,眼睛就會發光,遮都遮不住。

於是小可憐丁靈又收獲了四皇子掉落的精美絲綢一大箱,甜白瓷器一整套。

看著這些華美的綢鍛,這個錦那個絲,花樣多的她都分不過來。一個個摸過來又摸過去,她一個人也穿不完,這四匹的花色是馬氏最喜歡的。這四匹是紅色的,適合新婚的蘭馨。

細膩的白瓷,象牛奶浸過一般,還閃著屬於瓷器特有的光澤。上面如果放一顆剝開的石榴最漂亮了,就象盛著一盤子閃著光的紅寶石。

說到石榴,康正宮可沒有,但是嘛,卻有一樣水果哦。

想到這裏,丁靈抱著白瓷果盤,笑的象個傻子一樣。上一回好像看到桃樹結的果都拳頭大了,過了這般久,應該泛紅了吧。丁靈這麽一想,就有些坐不住了。

一個人偷偷摸了去,四皇子已經很久不來了,桃之也走了,這顆樹也成了平常的桃樹,沒有再單獨給它配一個澆水的宮女這般奢侈。

果然桃子都結的碗口大了,又紅又鮮,她砸砸嘴,口水都快出來了。可能是給舅舅帶壞了,從樹上偷摘下來的果子,田邊偷摸的玉米都比別處的要甜。

桃樹並不高,象個倒著的人字,但丁靈肯定是夠不著的。但她也有辦法,小時候常幹的事,可沒有忘。

跳起來用手勾住其中一枝較矮的枝丫,單手一撐整個人就翻了上去。象只猴兒蹲在上頭,還得意的四處看了看。很是小心的摘了幾只隱在樹葉深處,結在一根枝上的桃兒,先扔到地上。

再反過身抱著枝丫往下吊,等腳尖蹭住了主幹,雙手一滑一跳,也就下來了。

等她跳下去,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地上的桃兒。好辛苦摘下來的,一定好吃。

咦,她找了一圈,有些傻眼了,這是滾哪兒去了。地面有一叢花木,她想了想幹脆蹲下去,伸手往裏摸。

這手感,怎麽這般奇怪。

不好,丁靈心中警鈴大作,繼續低著頭,一邊假裝摸來摸去,一邊慢慢往後退。

死活都不曾擡一下頭,只想悄悄遁走,走的越遠越好。

“丁姑娘在找什麽。”

四皇子的聲音從上頭傳來,丁靈知道自己完蛋了。只希望他不是一開始就來了,自己找個什麽理由解釋呢,就說桃兒熟了自己掉下來的?還是……

剛賞了她那麽多東西,眨個眼就跑來偷桃。為什麽每回遇到她,總是哭笑不得的下場。

翻身上樹的手段還挺熟練,估計這種事以前也沒少幹。

摸到自己的衣角還知道要逃,真以為不擡頭就看不到她了?真會自欺欺人。

“殿下,我沒,沒找什麽。”

“沒找什麽,你怕什麽,擡頭讓我看看。”

“殿下,是桃兒,桃兒長的太大了,會把樹枝壓斷。我特意挑的這幾顆,摘下來樹枝就不會斷了,我正準備給您送去。”

四皇子用兩根手指拎著一根枝上的三只桃,“那我就謝謝你了。”

揚揚手裏的桃,得意的負了雙手而去。寬大的袖口卷起一股風,直撲到丁靈的臉上。

待得殿下走遠,她長嘆一口氣,又擡頭看了看樹上的桃兒,慢騰騰爬起來,揉了揉自己跪得發酸的膝蓋。

都不知道叫人家起來回話,疼死了。一瘸一拐回了自己屋裏,四皇子也不是天天叫人按摩,十天大概有個三五天會傳,所以丁靈著實是沒什麽事可做,說是閑得發慌也行。

算算今天大概是不會傳了,幹脆小睡一會兒好了。和衣躺下,窗外吹進來一點滋滋的小風,很快就去夢了周公。

青姑姑實在不知這桃兒有什麽好的,殿下已經抱著這三只桃傻笑半天了。

小丫頭們慌慌張張來報信,青姑姑臉色有些不好,這兩個丫頭太沒規矩了。明知道自己在殿下跟前,怎麽還讓人通傳。

“你們說什麽,丁姑娘病了。”

“是,白天還好好的,下午從外頭回來歇下了,到了晚飯的時候叫起,才發現額頭好燙好燙。”

青姑姑有些犯了難,若是旁人,病了就挪到外頭養著去。什麽時候好了,再回來。

可丁姑娘又不是宮女,最好的辦法是讓她回家養著。

但這宮裏的人吧,怎麽分三六九等呢。就是貴人心裏有你的位置,你就高人一等。

比如這個丁姑娘,今天剛受了賞,恐怕要跟殿下說一聲才好挪動。

“你說什麽,她病了,不是下午還好好的嗎?”

下午還有功夫上樹偷桃,這才多大的功夫,就病了。

“殿下,您這是……”

“帶路,禦醫呢,派人去叫了沒有。”

青姑姑一聽,哪裏還敢說挪出去的話。趕緊讓人去叫了禦醫,又在前頭帶著路,一行人浩浩蕩湯往她的小院裏去。

“屋裏怎麽一個人都沒有,你們倆怎麽伺候的。”

青姑姑一進屋就怒了,兩個小丫頭竟是一起出去報信,放著丁靈一個人睡在屋裏,窗戶也沒關,被風吹的吱呀作響。

頭上連塊絞了清水的帕子也沒敷,身上更是沒塊毯子也沒有,哪裏像有人伺候的樣子。

與其讓殿下開口,不如自己主動請罪。

“是奴婢沒有照料好丁姑娘,請殿下懲罰。”

青姑姑就開了口,兩個小丫頭更是嚇的“咚”一下跪到了地上。也是丁靈沒有當主子使喚人的習慣,兩個小丫頭看她並不挑剔,他們也樂得輕松。除了簡單的粗使活計,竟真的沒有把心放在丁靈身上過。

☆、病去如抽絲

四皇子徑直走過去,用手摸她的額頭,心中一驚,怎麽這麽燙。又聽到她張嘴小聲喊著什麽,可卻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,臉上掙紮的表情十分明顯,卻又醒不過來。

一時情急之下,大喊,“快看看,她要什麽。”

“丁姑娘是不是要喝水。”

青姑姑一看就知道她要什麽,也不勞別人了,親自動手倒了茶。茶壺裏有水,卻是涼的,她又在心裏把這兩個丫頭罵了一通。

四皇子一把接過茶杯,這個時候也沒心思管茶水涼不涼了,趕緊將她扶起來。嘴唇碰到水,丁靈一口氣飲盡,卻仍不滿足,足足飲下三杯水,小舌頭還伸出來舔舔嘴唇上的水珠,這才頭一歪,連眼睛都沒睜開,睡了過去。

禦醫一路跑的上氣不接下氣,還以為是四皇子有事,不過能讓四皇子喊禦醫來看的人,他們也不敢小覷。

認認真真把完脈,其實只用一半的時間他就知道,不過是偶感風寒,吃幾副藥就沒問題的小事。

但若你真敢這麽說,貴人只會覺得你敷衍。所以不管什麽病,號脈時必是一臉苦大仇深,時間也要拖的夠久,以顯得你有多麽的認真。

先點出病癥,是偶感風寒沒錯,但是為何為偶感風寒呢,體質太虛,底子太薄。

其實這八個字可以安到任何一個後宮女人的身上,但四皇子就是腦補一出她吃不飽穿不暖的畫面來。

然後溫補加藥方,小心調理總是沒錯。禦醫完美謝幕,成功忽悠了一眾病人及家屬。

今天還說要護你一世安好,轉眼就病倒在我眼前。

“跟前伺候的人,退回內官司,告訴他們,以後再把不會伺候人的送來,就讓他們的大嬤嬤自個來我這裏領板子。”

一不打二不罵,卻幾乎斷了這兩個小丫頭一輩子的命運。四皇子都說他們不會伺候人了,自然不敢再送他們出去得罪人。

估計馬上就要被罰入洗衣房或是派去幹更粗笨的臟活累活。不會有人幫他們求情,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,特別是在宮裏,一步踏錯便是步步錯。更不論,他們自己錯了,還要連累到別人一起受罰。

“殿下,不如奴婢讓雲翅來伺候幾天。”

青姑姑的幹女兒就叫雲翅,她一直精心調/教著,打算等有個十來歲,就送到四皇子身邊伺候。

一時半會兒,小丫頭肯定是不放心了,大丫頭裏,總不能讓那三個司寢丫頭來伺候。那丁姑娘還醒不醒的過來,都不一定了。

“別人我都信不過,只信得過姑姑。”

四皇子看了她一眼,青姑姑立刻福身一禮,腰兒低著,“奴婢馬上就帶著雲翅住過來,這兒都交給奴婢,請殿下放心。”

只罰了兩個小丫頭沒有罰她,原來是這個意思。青姑姑伺候四皇子這麽多年,還有什麽不明白的,連個頓都沒打,立刻應下了。

丁靈醒的時候,只覺得身體四肢都像被牛車碾過一般,又酸又痛。一睜眼,就看到一個小丫頭正絞了帕子往她頭上敷。

“怎麽是你呀,我的丫頭呢。”

這位其實是熟人,就是在淑妃娘娘宮裏一塊絞幹頭發的那個小丫頭。

“他們伺候的不盡心,被殿下退回內官司了,我和姑姑暫時在這裏伺候姑娘。”

雲翅口齒十分清楚,解釋完了,又端了藥來,丁靈才後知後覺的知道自己病了。

“他們,不會有什麽事吧。”

內官司掌管著後宮裏所有的太監宮女的調配,當然已經跟了貴人的,不在此列。剛進宮的小太監小宮女,先要在內官司學規矩,然後才分配到各處。

能來四皇子宮裏,雖不是伺候四皇子,也算優差了。這一退回去,怕是再難有出頭之日。

“只是將他們調到洗衣房,左右是當差,哪裏不是一樣呢。”

當然不一樣,丁靈知道她以為自己不懂宮裏規矩,只是安慰她的話。也是自己太懶,不想調/教他們,任由他們越來越放縱,沒曾想卻害了他們。

“他們伺候姑娘這般不經心,姑娘還為他們擔心嗎?”

雲翅覺得這個姑娘很奇怪,若說是裝的,殿下又不在這裏,她裝給誰看。

“他們才多大,又懂什麽,還不是物隨主人形,我懶散,他們這才跟著學壞了。”

“姑娘可千萬別這麽說,在外頭才分年齡大小,進了宮就都是一樣的。八歲和八十歲都是伺候人的,敢拿自己當孩子看的人在這個宮裏都活不長。您對他們來說是主子,您愛怎麽樣都可以,但他們就該守著規矩,將該做的做到。”

青姑姑從外頭進來,聽了這一番話,立刻駁倒。駁完了,又福禮道:“倒是我僭越了,還請丁姑娘匆怪。”

“不不,青姑姑教訓的是,受教了。”

兩個小丫頭是伺候她的,而她呢,也是伺候四皇子的。這件事何嘗不是在提醒她,你若仗著四皇子寵你,又有重生的經驗護身,就放縱自己,一樣也逃不掉這般下場。

這個宮裏,隨便一個貴人都能將撚死一只螞蟻一樣撚死你。

這一養就是小半個月,四皇子再也沒有來過,倒是每天都有人送一只桃兒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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